他们俯视着她，如看蝼蚁。

她记起她带领外公嫡系的五万大军，冲进浮城，手中扬着自制的爆弹，挥舞着那把秋水剑冲到他的身边，他大笑着抱起了她，“灵儿，真的是你，只有你能救我！”

他的大掌握住她的腰，将她高高举起，那一脸的宠溺，难道都是假的？

她记起他做了皇帝，很快将她接进宫里，那时候他几乎夜夜宿在她的灵韵宫里。灵韵宫，所有的东西都是最好的。

后来顾玉告诉她，那是皇帝故意那样做的，与爱无关。报答了她那五万兵力，又让她成为了后宫的众矢之的。

她曾想着嫁一个盖世英雄，与他携手走完这一生，奈何世事纷繁，陷入的只有她自己。现在，人要死了，连心都丢了。

前方有轻微的躁动声，一黑骑疾驰而来。顷刻来到囚车前，挥刀猛砍囚车门锁。

周围侍卫冲了上来，迅速形成了包围圈。

顾媱抬头一看，来人竟然是四皇子凌琛。凌琛和凌风眉眼有些像，只是他线条粗粝硬朗，和凌风的阴柔不一样。

印象中凌琛放荡不羁，行事轻浮孟浪。有一次她的马受伤摔倒，凌琛还救过她。他嬉笑言谈，从来看不出真假，她并不喜欢凌琛。那时的她眼里只有凌风。

凌琛被围在中间，顾媱惊讶地看着他。“安王殿下，你怎么来了？”

凌风面色阴冷，俯身看着他们：“你还真是有情，竟然真的来了。胆子也够大，独自闯法场，你是不是以为你是皇子，我不敢对你怎么样？凌琛，现在已经是我的天下！也罢，你将你的人全部带回来归降，我就放了这个女人！”

凌琛咧嘴一笑，左边嘴角微微上挑，“凌风，我只是有些不忍，可惜了这小美人，我喜欢她，不过与她没有关系，至于她肚子里的孩子，更与我没有任何关系！我凌琛不缺女人，更不想背锅！不过，我倒真想和她有点啥！”

凌风冷哼一声，扶着顾玉从城墙上下来。

“玉儿，这里血腥，你怀着孩子，还是站得远一点吧。”凌风温声对顾玉说。顾玉身材柔弱娇嫩，手扶着凌风的胳膊，“她终归是我妹妹，我来送送她。”

侍卫围着凌琛，没有人下命令，谁也不敢伤了凌琛，毕竟，他是皇子。

凌风慢慢走下楼梯，看着凌琛：“你来了，真好。她肚子里的孩子，是谁的并不重要，我只要你来！”

“这么说，即使是你亲生的，你也不会留？”凌琛笑着问他。

“是，不会留。我知道你喜欢她，这就够了。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。既然来了，就不要想着回去了！弓箭手，准备吧。”凌风淡淡吩咐。

顾媱听了，泪水蔓延。原来，她的清白，其实没有意义。

“安王殿下，如果你真的帮我，就走吧！”顾媱黯然，她实在不想连累他。当初就是她和外公一起协助父亲带领大军将他赶出了江北。

凌琛飞身一跃，将自己的玄色大氅塞进囚车，裹在顾媱身上。

“如果从头来过，我不会由着你喜欢上这个畜生！”凌琛对着顾媱耳边低语，声音低沉痛楚，不像平时那个没正形的凌琛。

顾媱心中一滞，抬眼望去，凌琛已经跳到一边，挥剑与侍卫缠在一起。

凌风一挥手，箭雨围住了凌琛。

顾媱被从囚车里提了出来，绑在大柱子上，那刽子手拿着细短的刀，寒意沁人。

只等午时一到，剜心行刑。

顾玉缓缓走过来，她凑近她，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说：“顾媱，你今天的样子，很丑。也很脏。一会你便会坦胸露乳，心也会没了。你不是很厉害吗？你不是会帮着凌风哥哥做爆弹吗？你不是有神兵吗？你不是帮他夺了天下吗？那又怎样？他爱的仍旧是我，他对你，只是利用！”

雪花落在顾媱的身上，脚已经痛到麻痹。赤脚踩在雪地上，麻木的的钝疼让她的脚紧绷着，脚踝疼的更加厉害，像是要折断了。

虽然已经心死，死亡的恐惧仍旧让她神经紧绷，她闭上眼睛。

是的，她也害怕。

“顾玉，我承认我败了，我败在，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，把他当成我的挚爱。这些年，我压抑着自己的天性，顺应着你们，丢了自己！你陷害我的事情，我的外公不会放过你！”顾媱咬牙。

顾玉轻笑，“死到临头，你还执迷不悟！和你那蠢货娘亲一样，你娘斗不过我娘，你也一样斗不过我！青衣堂只听你外公的命令，你真的以为，皇上会留着你外公的命？”

“你什么意思？”顾媱愕然。

“皇上想要青衣堂，所以青衣堂必须听皇上的。前些日子，皇上让你外公戴罪立功，让他灭了费城叛军，他便赦免了你。你那外公，还真的灭了叛军。就在昨日，皇上为他接风庆功，你外公，你那两个舅舅，还有他身边心腹，全部中毒身亡！”

顾玉轻声细语，脸上温柔如水。

顾媱心钝到无法呼吸。雪花冰冷坠落在她的肌肤上。

“皇后娘娘，时辰已到。”身边刽子手提醒顾玉。

顾玉的手轻轻抚着顾媱的发，“走吧，说不定黄泉路上还能遇见他们。”

“凌风！她说的是真的？我外公和舅舅们，已经被你杀了？”顾媱不相信。

“对。”凌风淡淡看了顾玉一眼。

“为什么?他们一直在帮你！”顾媱眼底泣血，浑身发抖。

“我想要的是听话的青衣堂。”凌风眼露嫌恶，不再看她。

“凌风，我此生只是爱上了你，才连累我的家人遭此大难！你如此忘恩负义！我诅咒你们，永世得不到幸福！”

她听到周围人们的惊呼，看着凌风冷漠又复杂的眼神，看到凌琛拼了命地往她这边冲，却摆脱不了天上的箭雨和周围侍卫的刀林，他浑身鲜血淋漓，一柄长刀眼看劈向他的面门！

此时，他已经走不了了，眼睛却一直看着她，脸上再无半点嬉笑。顾媱心滞地无法呼吸。

顾玉退了出去，低头窝在凌风的怀里低声啜泣。

“玉儿你太善良，不用难过，她是罪有应得。”凌风低声安慰顾玉。

顾媱清秀的大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，随着人们的又一声惊呼，她感到胸口一凉，刽子手扯开了她胸口的衣服，露出一片雪白，他仰脖喝了一口酒，猛地喷在她的胸口,一阵心悸的凉意。

“行刑！”冰雪天地里，划过一声爆喝。

这一刻，终于知道，原来心碎的感觉是这样。